莫大 荣誉:版主 等级:业余侠客 经验:533 帖子:239 注册:2005/5/24 状态:离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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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新书在手,大陆版名称叫《电影x音乐》(北京三联出版),设计师陆智昌先生给我选来了橙色作封套主调,相当刺眼,很夏日的感觉,很配合我这个同样是夏天出生的孩子。心情难免紧张,张贴了当中的自序,望与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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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车程,沿途看着天空海色,维多利亚港依然宁谧,天空是近日难得的放晴透澈,令人想起《无间道》的那片蔚蓝,望向天,教人像《重庆森林》的阿菲,极目张看澄空,发发白日梦,已经很好。喜欢电影的人,总不时让日常生活跟喜爱难忘的电影片段挂钩,不费多少努力,轻轻就想起一个画面、一句对白,跟熟悉电影的友侪谈起话来,轻轻说上,彼此自不然心领神会。
是的,我喜欢电影,也喜欢电影音乐,对电影原声益发敏感,车程以随身听听着米高尼曼(Michael Nyman)的《绘图师的合约》(The Draughtsman’s Contract),彼德格林威治(Peter Greenaway)作品,原声专集中的The Garden is Becoming a Robe Room,我重复听了一遍又一遍,人的思维也就益发飘得更远,如果可以,就远走高飞,向更远的世界探索。卡夫卡曾说:「离开这里,就是我的意思。」在米高尼曼那悠扬深郁却又不失层次多变的旋转中,想到卡夫卡的这句话,想着,如果可以离开,当会很好。那是电影音乐的美丽,好的电影音乐,不单为电影作嫁衣裳,也可以独立起来,随你的思绪,引发无尽想象,延伸至更远的世界。
喜欢电影音乐的人,总有他/她最喜欢或具纪念性的一张原声大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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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识地,属于我第一部钟爱的电影音乐,是《星光伴我心》(Cinema Paradiso)。一部电影的音乐,引发一个影迷开始购买电影原声,开始注意电影原声,对于今天有幸迷上研究电影原声的我来说,意义份外重大。说不清是艾利奥莫里康(Ennio Morricone)的音乐成就了基思比汤纳度(Giuseppe Tornatore)电影,还是汤纳度的电影成就了莫里康的音乐,彷佛不能割切。那时候,在电影院中观看这部意大利电影,记得片末一场有关接吻的剪接片断,配合莫里康儿子Andrea Morricone的Love Theme,心就放软下来了。莫理康父子的音乐以弦乐为主,儿子Andrea的Love Theme强调重复的旋律,回肠荡气,每回重复的调子响起,音乐层层推进,绵绵的黑白影片接吻镜头接二连三,几叫人动容。接吻片段成全了戏中主角杜杜的童年回忆,电影成就了他的终生事业,莫理康父子的音乐成全了画面,汤纳度的故事打动着观众,这段结尾,不知叫多少观众流下感动眼泪,也叫不少导演钟爱。电影道出电影迷的细腻情感,电影世界是抗衡生命面对生离死别的乌托邦,声与影,在这里作出了漂亮的演绎。
于是,离开电影院,我决定要搜索这部电影原声,那时候,我买的是盒带。还是盒带的年代,可想而知,说来已是十四年前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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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汀塔伦天奴(Quentin Tarantino)说,他每开拍一部电影前,第一件事,总是躲起来翻阅自己音乐收藏。开始聆听音乐,为电影找灵感。音乐,是他的电影缪思女神。奇斯洛夫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说,他是一个不懂得音乐的人,是配乐家齐毕尼夫普里斯纳(Zbigniew Presiner)的敏感音乐触觉为他的电影注入惊喜,声与影合而为一,自会并发某种特殊意义、价值观,一种特殊的气氛就突然开始存在。音乐之重要,于导演如是,于乐迷也如是。
普理斯纳的《两生花》(The Double Life of Veronika)与《十诫》(The Decalogue),不知跟我渡过了多少过写作的晚上,当报章记者的时候,我爱边听着电影原声边进入写作状态,然后人就集中起来。奇氏口中的特殊气氛,都借助来成全我一篇又一篇的文章。有一年的中秋,写一篇有关独居老人的故事,我记得,《两生花》的音乐伴着故事的书写,挥起笔来就畅顺多了,不知怎地,很记得那篇文章,很记得那次访谈,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因为音乐。电影原声中的Puppets,清脆琴音有着八音盒的童趣味道,背后隐隐藏匿哀思,令人喘不过气。书写过程这段音乐响了一遍又一遍。是普理斯纳的音乐令我想起那个圆圆的月亮,那个酷热的晚上,与摄影师走进乏人问津的老人公屋,看社工派送月饼。至今我更相信,是熟悉音乐令回忆变得厚实起来。
如果人总随年月忘却,那是人的悲凉。当人不能依傍回忆,有时候,我想,就得凭借音乐。电影原声令人想起某部电影的时间标记,是它们让我们记得某年某月。听着带有意义的音乐,益发令人想起某个人某件事。那段日子,你与那个人一起渡过,一起分享过怎样的年月,一起看过那部电影,说过怎样的话,多得原影原声捕捉了一份情意、一点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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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喜爱至迷上,得下一番心力。迷恋往往来自一份执着,当迷上了第一个钟爱的配乐家,你知道,你得了解他的一切作品,认识他的所有创作,看他作嫁衣裳的电影,了解他的音乐在电影中的掌握运用,甚至拥有他的所有作品,像爱一个人。我深被普理斯纳的电影音乐吸引,并开始搜索、追随、期盼他每一张的作品,他跟奇斯洛夫斯基的组合,已成了我执迷的第一选择,非作他人之选。他的音乐深具哲理味道,使情感得到净化(katharsis),像悲剧之于亚里士多德。1995年,他的Presiner’s Music出版了,纪录了他在波兰的维利奇卡盐矿 (Wieliczka Salt Mine)──一个一百三十米下的地底教堂的演奏会,他跟奇氏及其它导演的作品,都一次过作精选的表演出来。随着原声中标示的电影名称,我再逐一给这些原声作个别找寻──也不尽是连锁大型唱片公司,有时候,就在专门进口非主流音乐的小店找着,心情更为兴奋雀跃。后来也开始在网上订购,甚至在好些二手小店找上,踫踫运气。「命定」或「偶遇」论,一样在寻在电影原声的过程中发生。
之后,也开始忘了时序,隐约之间,喜欢的配乐家愈来愈多,米高尼曼、伊莲尼克兰卓(Eleni Karaindrou)、艾利奥莫里康、尼诺罗塔(Nino Rota)、艾伯托哥列席雅仕(Alberto Iglesias)、佐治狄奈虚(Georges Delerue)、尼古拉皮奥瓦尼(Nicola Piovani)、恩泰安逊(Yann Tiersen)、齐藤高顺、梅林茂、陈勋奇……太多的音乐家有出色的创作,为电影注入多层次的象征性演绎。也开始发现,好些导演原来爱主导自家电影的音乐运用,有着个别独特敏锐的音乐口味,像寇比力克(Stanley Kubrick)、昆汀塔伦天奴、弗朗西斯哥普拉(Francis Coppola)、珍甘比恩(Jane Campion)、王家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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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跟自小好奇的性格有关,每回聆听电影原声,喜欢的,总希望多找一点电影与音乐背后的数据:像好些电影为何用上古典乐曲、好些配乐家在创作过程所表达的理念、他们如何放置音乐、放置甚么类型音乐、个中可有作过重新编排演绎、为何用上纯音乐、为何用上人声歌曲,及至,就是个中配器的运用以及音乐在那里停置,都一样值得玩味……
电影音乐每每担任了大家意想不到的角色,在找寻相关资料的过程,我开始找来喜欢的电影、喜欢的电影原声作细部阅读,用笔记本子写下每部电影的分场,了解当中音乐的出入运用。看多了听多了,发现可供发掘的东西无边无尽,从音乐学、历史学、电影学、民族学、美学以至符号学等,电影与音乐的结合,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多重意义。
四年多前,我写了第一篇有关电影音乐的文章,是有关奇斯洛夫斯基的《蓝》,因为喜爱,实在不作他人之想,普理斯纳的哲理性音符为奇氏电影补足了影像不能言说的救赎命题。之后,我就更加乐此不彼,继续浸淫在欣赏与研究电影原声的世界。甚至不时在网上订购外地出版的电影音乐专书、杂志,开辟更多了解这门艺术的途径。从来研究电影音乐是一门冷门得要紧的课题,却是基于一种个人的钟爱,读着这些书籍,感觉份外良好,就像小孩子找着属于自己口味的玩具,没人跟你争夺或对你玩意产生好奇,却已经自得其乐。
这些电影音乐专书都是我书架上的珍藏,像Mark Russell & James Young 的Film Music Screencraft 、Fred Karlin的 Listening to Movies: the film lover’s guide to film music、George Burt的 The Art of Film Music、Royal S.Brown的Overtones and Undertones等等;此外,以电影配乐家作传的专书中,也有Steven C. Smith的A Heart at the Fire’s Center: The Life and Music Of Bernard Herrmann及Geoff Leonard、Pete Walker及Gareth Branmley合着的John Barry: A Life in Music;中文专书中,我尤其欣赏国内音乐家王云阶先生的《论电影音乐》,王先生拥有深厚的音乐知识根基,对国内外的电影音乐发展有相当丰厚的知识与见解;近年,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姚国强及孙欣主编的《审美空间延伸与拓展:电影声音艺术理论》,也是一本甚具系统性的电影声音专集,其中一章更论及电影音乐探索,具横向的梳理性与深度的思考性;至于台湾的电影音乐专书中,多以外国电影配乐家的音乐风格及其作品介绍为切入,较从轻松笔法及推介式入手,朱中恺的《电影音乐地图》及刘婉俐的《影乐.乐影:电影配乐文案》,都是这样的著作。蓝祖蔚的《声与影:20位作曲家谈华语电影音乐创作》是近年以访谈形式为电影配乐家作记录的著作,还配乐家一把声音;学术性较强的,就当说叶月瑜的《歌声魅影──歌曲叙事与中文电影》,本书更不时用上不少文化研究角度作出探讨。香港甚少有以电影音乐为研究著作的书籍,我的收藏中,谨《大时代的黎草田──一个香港本土音乐家的道路》,黎先生在世时曾为不少粤语电影创作配乐(像李晨风的《群芳谱》、楚原的《可怜天下父母心》等),书中收入了他不少的作品简谱及点滴生平。拥有这些宝贵的书籍,还有唱片架的数以百计的电影原声,彷佛也为自己多年沉迷的嗜好留下最佳的表面证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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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不知是我选择了电影音乐还是电影音乐选择了我,因为喜爱,就开始为它们书写。挚友说得好,那是我生命的后花园,需要好好珍惜保护,因为一切出自纯粹的喜爱,未加外界或任何市场影响。写有关电影原声的文章,我最爱借高行健的「冷文学」称之──「这种冷文学自然不会有甚么新闻价值,引不起公众的注意。它所以存在仅仅是人类在追求物欲满足以外的一种纯粹的精神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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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的眼中
你我只是一段插曲
当明天成为昨天
昨天成为记忆的片段
内心的平安那才是永远 |
2005/9/8 11:10: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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