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Rum as usual.1" 多米尼克推开酒吧的门就冲老板叫道。
"今儿是红色，又在 完成什么大作了吧？"
"没呢没呢。"多米尼克搓搓手，提着他的朗姆酒晃进了酒吧的小角落。

这家小酒馆采光不足，多米尼克蜷缩的那个小角落更是昏暗。好在吧台的灯光算是柔和，在深夜给人心中 一点温暖。
"这是第73天了"，睡不着觉的多米尼克暗自思忖着。他不由地在这样的环境里想到阿尼。

2.
他们是在一场音乐会邂逅的。正值亚瑟.鲁宾斯坦演奏肖邦的f小调第2号交响乐，阿尼蹒跚着从多米尼克身旁经过，褐色的头发中飘散出Chanel 5#的幽香。 她一个踉跄竟踩到了多米尼克的脚。 "Excuse-moi2"，阿尼的美丽瞳孔以及那一小颗痔像磁石一般吸引了多米尼克的眼 球。 摇晃着坐下后多米尼克才闻到阿尼身上的那股酒气。

3.
四年一届的世界杯又开赛了，小酒馆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 来，男男女女，形形色色。酒吧的主题曲也从Sunday Best 换成了We are the champion,多米尼克仍旧蜷缩在小角落，有时抬头看看随足球涌动的人头，而更多的时候是目光游移。

4.
这天深夜，多米尼克又坐在酒吧里他那专属的位置，还在想着出门前那最后一笔应该淡一点，猛然一抬头， 看到了电视转播世界杯的图像。那一刹那他惊呆了，看着屏幕几秒愣是没回过神。错不了的，那个瞳孔和那颗痔。只是她的脸上图上了法国的国旗，但那头发和那眼 神，纵然只是一瞬，却印记在了多米尼克的脑海之中。
"他勾着的那个男人是谁？" 多米尼克心中又冲出一股苦闷。和着酒吧的那首lay it down slow,多米尼克摇摇头，"82…."
爱因斯坦说上帝不掷色子，玻尔反驳到，爱因斯坦不是上帝。多米尼克心想，老爱果然不是上帝。上帝他老 人家就是个爱掷色子的赌徒。
回到画室，多米尼克盯着那副他拿加长铅笔画了十天的大卫石膏像发呆，活像两尊石膏在对视。

5.
生活像一杯杯茶，有时浓的人皱眉，有时淡的人叹气。有时像一杯苦丁，人耸肩，有时又像菊花，令人欣 然。审视生活的角度有时就像相机选景一样，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6.
多米尼克这 几天仍常常失眠，陪着无辜的街灯一起守候明天。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心情也像华耶说的如正弦函数，在夜里都能波峰波谷好几次。他心中仍不能放下阿尼，想着和 阿尼在一起平淡却真实的生活，仿佛现在的生活失了真，海绵失了水，干枯了。
7.
华耶就 读于法国理工大学校，现在正从事量子引力方面的研究工作。生活圈子简单，但爱好相对其他研究生来说却更加广泛。国际象棋，邦戈鼓等等都不在话下。他于多米 尼克是在一次油画画展上相识的。而后多米尼克多次叫他到自己居所看碟。有来无往非礼也，华耶也就请多米尼克喝酒，品下午茶，一来二去便熟识了起来。
科学和艺术是相通的，华耶和多米尼克的友谊正反映了这一点。两人在一起总可以聊得很开，音乐，话剧， 诗词和舞蹈等等，但是当阿尼离开多米尼克以后，情感似乎不知不觉变成了两人对话的核心。

8.
"一点消息都没有？"华耶撑起球杆，抬头问多米尼克。
多米尼克又想到了那天世界杯的转播画面，心头不觉一紧。他想了想，摇摇头。
华耶看多米尼克犹豫了片刻，心中有些疑惑，便俏皮的问："不会是早就回来了，两人合伙骗我的吧？"
多米尼克听了心中更加苦涩，叹了口气："快90天了…."
他快速出杆，将黑球击入底袋。
"你说她招呼不打一个就消失那么多天，会不会…."
"她能怎么样？！"多米尼克想到电视画面又突然激动起来，华耶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肯定见到她了！"华耶说。
"是， 是见着她了。在世界杯赛场上，搂着别的男人！"多米尼克怒气冲冲的放下球杆，一屁股扎进球台旁边的沙发里。
华耶走到他旁边坐下，说："你肯定看错了，阿尼不是那种人。"
说到这点，多米尼克不得不承认阿尼的爱心和厚道。他想起了阿尼为孤儿院的孤儿们买油彩，自己和阿尼 一起带孤儿们出门写生的日子。煦煦和风，大自然的美丽景色和阿尼的笑容仍深深印在多米尼克的脑海之中。这回忆并不轻松，夜深人静心会痛。但多米尼克听了华 耶那语气坚决的论断后，不禁对自己那在电视镜头上看到的那一秒画面产生了怀疑，对阿尼的无故消失更平添了一份茫然与不解。
"哎，不聊这个，对了，你最近又在画什么了啊？"华耶问。
"Rose. Je vois la vie en rose.3" 多米尼克淡淡地答道。

9.
多 米尼克忍受不了这漫长的毫无音讯的等待了。他才意识到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的生活中消失是多么简单轻松的一件事情。他感受到生活像一只无形的手，正捏住他的鼻 子，让他窒息。多米尼克渐渐厌倦了每天毫无新鲜感的生活，他每个清早睁开眼就会想到，又是这相同的漫长的一天。他问自己，也许我需要一点改变了？

10.
爱情就像一展深红色的布，十米见方。它被随意搁置在房间 的凳子上。布的下端自然垂落如流水，好像那些甜蜜舒心的回忆。但那红色的布的上端皱折如皱纹，就如那些纠结心酸的往事。当你回想起那被搁置在凳子上的布， 试图握紧它的时候，它会在不经意之间，滑落了。

11.
这是一个炎热的夜晚。小酒馆人头攒动，多米尼克心情如鸡尾酒，五味杂陈。他买醉了。迷离的眼中浮现 出一片黄色。
"Hey. Call me Linna.4"
"Hey. Yellow.5" 多米尼克只能见到一片黄色。
这时酒吧恰好响起了Coldplay的那首Yellow。
"Wow."琳娜醉意朦胧的惊呼到。

画室，C小调13号小夜曲，琳娜与多米尼克两人相拥。床上一片狼藉，褶皱的衣服中透着酒香。
"C'est bon？6" 就在这时，阿尼坐着轮椅进入了房间。映入阿尼眼帘的不是画板上那绚烂的 玫瑰，而是两团肉色和画板上的墨绿色。
那是玫瑰的刺。
这是阿尼离开的9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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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来瓶朗姆酒。"
2. "对不起。"
3. "玫瑰。我视生活如玫瑰。"
4. "嗨。我叫琳娜。"
5. "嗨。黄色。"
6. "你还好吗？"

(HTY 2010.6)